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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妖王兩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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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則消息便是湯谷容與上神之女惜命和東君太子雲承宇將於十日後大婚。蘇鸞突然意識到寧遠手中這封信意義重大。

林薄喜歡雲承宇,雲承宇對林薄也並非無意,這是有目共睹的。而雲承宇與惜命的關系,他們這些局外人也搞不清楚,只是之前並未有任何兩人成親的預兆,這消息來得太過突然。

而雲承宇不久前托陸離帶親筆書信給林薄,還囑咐務要送至林薄手上,這就讓這件事情更加奇怪。雲承宇為何要在與惜命大婚前送信給林薄,是要斬斷與林薄的情思嗎?但這並不像雲承宇的作風,何況他若要斷了林薄的念想,辦法有很多,不用非要送信給她,更不用專門囑咐送至林薄手上。

若不是要斬斷與林薄的情思,雲承宇到底是做何想法?難不成……一個念頭跳入她的腦海,難不成這次大婚另有隱情?

“這次大婚確有隱情。”

蘇鸞嚇了一跳,循聲看去,只見仙王風陵不知何時佇立在窗外不遠處。她穩定心神,作禮道:“見過仙王。”

風陵頷首致意,方正威儀的臉上浮現出點點詭異笑容,讓人不由心生警惕。蘇鸞瞳孔微縮,屏氣凝神,指尖稍彎,法力正在緩緩凝聚。

風陵卻似毫無察覺,沖她點頭道:“蘇姑娘若想知其中隱情,今夜子時本王於華清殿等候。”

蘇鸞緊盯著他,極力冷靜道:“仙王恐尋錯了人,這次大婚是否有隱情小女子並不感興趣,神界之事與小女子也不相幹。”

風陵放低聲音,緩緩道:“其中隱情與蘇姑娘的確不相幹,只是寧公子卻無法置身事外。蘇姑娘真的不考慮一下本王的建議?”

蘇鸞臉色微變:“這次大婚與寧遠有何關聯?”

風陵視著她,神色不明地重覆道:“蘇姑娘若想知其中隱情,今夜子時本王於華清殿等候。”語畢,不再等蘇鸞答覆,詭異一笑,身形漸漸消散於空氣中。

寧遠發現今日蘇鸞狀態不太對,她臉色略顯蒼白,眼中神采消減,時不時發怔,走神走得厲害。他傾身舉手探上她額頭,蘇鸞身子一僵竟顯出緊張神色。寧遠望著她,目光關切,柔聲道:“怎麽了?身體不舒服嗎?”

蘇鸞搖搖頭,垂了眼:“沒。”接著又勉強笑道,“或許是昨晚沒睡好吧。”

寧遠指腹撫過凝脂般肌膚,停在她側臉處輕輕摩挲:“不想笑的話別勉強自己。”

蘇鸞抓住他的手,緊緊貼在自己臉頰上,聲音中竟有幾分顫抖:“寧遠,我有點擔心。”

寧遠用另一只手揉了揉她的秀發,輕聲安慰道:“別擔心,我在呢。”

她擡眼望他,楞楞的,竟似癡了。

寧遠何時見過她如此,心頭憐惜之意大盛,靠近些擁住她,輕輕吻上她的秀發。

她撲到他懷中,低聲道:“寧遠,我們回墨隱好不好?我不喜歡這裏。”

寧遠吻著她的額角,溫情脈脈:“好,待將信交於林薄,我們立刻就回墨隱。”

她將臉埋在他的胸膛中,掩住面上所有情緒,囁嚅道:“寧遠,我們可以先回墨隱,等林薄出關再送嗎?”

寧遠將她擁得更緊,沈默須臾,輕聲嘆道:“惜命與承宇大婚,林薄心中估計難過得很。承宇既是著人帶信給林薄,應該是與這次婚事有關。這信遲不得,林薄性子剛烈,遲則易生變啊。”

蘇鸞伸出雙臂摟住他,眉目沈沈不作聲。她想起了昨晚風陵在華清殿所言。

風陵說,惜命與雲承宇大婚其實只是一個幌子,真實目的是神界要實施一個上古法術,這個法術可以將封印在鎖妖塔內的妖王誅殺,徹底抹掉這個隱患。

風陵說,妖王一旦身死,他之前逃逸的兩魄也會隨之煙消雲散。

風陵說,你知道嗎?寧遠就是妖王那兩魄所化。

她猛地站起來,帶翻木幾上的紫砂茶具,茶水灑出,絲絲熱氣上騰,緩緩氤氳開來。她瞪圓了眼睛,厲聲道,不可能。

風陵瞥她一眼,品了會茶,才慢悠悠地道,蘇姑娘,不要急著否認嘛,你可以慢慢回想。寧遠,究竟是什麽樣的身份?

她依然瞪著風陵,但面上的血色卻是一點點消失,瞳仁深處也不自主地輕顫。寧遠是什麽樣的身份呢?寧遠曾說,我從來不知自己是什麽樣的存在,憑空就出現在這個世間,最後或許也會憑空消失,不留一絲痕跡。

她突然想起牛渚村時,那蛇妖胡三曾恭敬地稱寧遠為主人,而在提及寧遠身份時,胡三卻吞吞吐吐怎麽都不肯說,還說若被人知曉寧遠會有危險。

良久,她猶若失了重心般跌坐下,目光呆滯,喃喃道,怎麽可能?

風陵又抿了口茶,道,若蘇姑娘仍有疑問,本王倒是有一個辦法。

她聲音也發著顫,什麽辦法?

風陵說,你還記得那柄妖王斷劍嗎?那劍因被妖王佩戴日久,漸生出靈性,能識主護主,即使被他人握在掌中,也絕不會傷它的主人。只要用那斷劍試驗一下便可知寧遠是否與妖王兩魄有關。

指甲陷入掌心,她卻絲毫察覺不到疼痛,極力駁道,那斷劍現藏於墨隱之處,如果試驗也需等回到墨隱方可。

風陵搖頭笑道,蘇姑娘此言差矣。一把劍斷為二,本來就是兩份。墨隱存有其一,而另一半恰好在本王手上。

說著他擊掌三下,不多時便見侍衛捧一方朱紅色劍匣步入,恭敬地將它置於她面前。風陵從龍椅上走下,緩步行來,說,蘇姑娘,不打開看一下嗎?

十指撫上劍匣的那刻,一向冷靜自持的她竟然不由地哆嗦起來,費了好一番勁才打開它。血色斷劍映入眼簾,劍身血腥之味猶存,隨著劍匣的打開周圍空氣中也彌漫起淡淡的血腥味,斷口處痕跡清晰,與之前的那柄斷劍正是一體。

風陵一只手按上劍匣,將它推至她手邊,笑容深不可測,他說,試驗一下即可知本王所言是否為虛。

是否為虛……風陵的話語還殘留在耳畔,蘇鸞臉頰貼在寧遠胸膛處,聽著他平穩而有力的心跳聲,迷離的目光漸漸清明,雙臂收緊,她一字一句默念,寧遠,我愛你。

寧遠似知她心中所想,下巴輕輕蹭著她柔順的烏發,明眸柔情似水。

不知過了多久,當從他懷中起身時,眼中所有異色已盡數收起,她又是那個冷靜持重的清音谷大弟子蘇鸞。纖手執起白玉杯,她笑意盈盈:“寧公子,小女子敬你一杯。”

寧遠不知她為何突然如此,卻也並不多問。他不是喜歡尋根究底的人,若對方願說,他會認真聆聽,若對方不願說,他不會多問一字。每個人都有保持沈默的權利,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私人空間。所以,現在他笑道:“好,即是蘇姑娘相敬,在下豈有不從之理。”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她又斟上滿滿一杯:“為昨日的相識敬你一杯。”

寧遠眼中寵溺的笑,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她斟上第三杯:“為今日的相戀敬你一杯。”

寧遠接過,又是一飲而盡。

……

她再次斟上一杯,眼中隱含淚光:“你若不離不棄,我必生死相隨,再敬你一杯。”

寧遠目光雖然已失卻清明,卻仍溫柔不減,接過正欲飲盡,不料剛飲至一半,酒杯自手中跌落,伏於桌上,他徹底醉了。

她輕移蓮步,俯身從背後摟住他,臉頰貼著他的側臉,久久不願離開。她笑了笑,眼中卻是流出淚。她知道寧遠不會拒絕她。寧遠脾氣好得出奇,他很少拒絕人,何談拒絕她。所以她讓他喝他便喝,她讓他醉他便醉,不問緣由全心全意地相信她。

那柄斷劍已然出匣,懸空立於寧遠身側,劍身微顫發出錚錚劍鳴,似乎正在為尋到主人而興奮。

她的眼淚落下來,滴在白色桌布上,暈出點點水花。她哽咽道:“寧遠,寧遠,我該怎麽辦?”

風陵說,若想救寧遠,必須阻止惜命與雲承宇的婚事。

風陵說,若想阻止惜命兩人的婚事,必須啟封鎖妖塔,放出妖王。

風陵說,妖王出世,神界必不肯善罷甘休,所以你還需去做一件事情。

她失魂落魄,喃喃問道,你為何要告訴我這些,為何要幫我和寧遠?

風陵神色嘲諷,目光閃著冷意,他說,因為我不想神界那麽得意。

將斷劍收入匣中,她拭幹臉上淚水,小心地攙起寧遠,幫他脫去外袍和鞋襪,讓他在床上躺好。在床沿輕輕坐下,她怔怔地審視他,清瘦的面容,俊朗的眉眼,微抿的薄唇,神態無論何時都是溫和的,絲毫不含淩人之意。他的光芒,他的氣質,一向溫和而不刺眼,卻可融化最冷的人心。

俯身細細吻著他,心卻是一點點沈下去。她握住他靠在外側的修長手掌,將臉頰緩緩貼上去,溫柔而細致。她柔聲低語,“寧遠,我不會讓你死的。以後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罷,無論如何我絕不能眼睜睜看你魂飛魄散。”

夜明珠的光芒映照著紅紗帳,一室紅光如血。夜色自門外侵入,紅與黑交織,血的熱夜的冷,讓人沈淪的時刻。

沈默良久,她緩緩站起,轉身走向門外,沒有回頭再看他一眼,神色間唯餘堅定與決絕。“我知道我極有可能做的是一件大錯特錯的事情,可是我怎麽能放棄你?我喜歡你,我想要你活著,所以即使只有萬分之一的希望也要拼上全部去爭取。欠他們的由我來還,無論怎樣的結局我都接受。我愛你,所以願意傾盡所有拼上性命來保護你。”

夜色冷寒,光明與溫暖退避。那道高挑纖細的身影漸行漸遠,最後被濃重夜色吞噬,再也看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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